新年伊始，天策府眾人仍然沈醉在新年的喜慶之中。海棠站在城墻上，今日輪到自己負責城墻守衛，她站得筆挺，威嚴萬分。這是府裏新給她發的鎧甲，比以往更為利落，她喜歡極了。

畢竟，自己在光明寺那裏，也算是立了功的。下意識看了看手臂，當時濺了她一手的血漬，早已被她清洗幹凈，只是那熱辣而又讓人心跳不已的觸感，讓她無法忘懷。

這感覺如同毒藥，她想再一次……

拼命搖頭，她知道自己這想法並不正確，對一瞬間有這種念頭的自己感到羞愧，她覺得如果再這麽下去，她便不是人，是個殺人鬼了。

遠遠地便看見有人前來，一身明黃的衣物讓海棠立馬反應過來，來者是藏劍山莊的人。她迅速拽了拽身旁看門弟子的手臂，借口自己肚子疼要去茅廁，轉身飛快地向城墻下跑去，正巧遇見新進府的女弟子趙晚晴，便讓她替自己一會兒。蹲在茅房裏，臭氣熏天並不能讓她快些出去。她已經大概猜到來者的目的――因為今年過年，她本來答應了回山莊去的。

是葉暉吧，他老愛操心這些。是葉暉叫人來的吧。

“好了別躲了，不是藏劍山莊的人。”

是劉有玉的聲音。海棠松口氣，推門出去，映入眼簾的是葉天霽笑瞇瞇的模樣，嚇得她一瞬鉆回茅廁，大喊：“有玉師姐你騙我！”

“畢竟是你丈夫的徒弟嘛，四舍五入就是你徒弟，我哪有不對他好的道理。”

葉天霽嘴角抽了抽，一臉尬笑道：“天霽已是大公子的徒弟，自然就不能是大夫人的徒弟……大夫人，請你出來，天霽有話與你說。”

“我沒上完廁所！”

“那天霽在此等你方便後說。”

“……”

論臉皮誰更厚？當然是葉天霽。

葉天霽向劉有玉行禮，劉有玉頷首，向外走了些許，直到無法聽見他們說話。海棠並不知，她背靠著門板，心中慌亂不已。

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葉天霽，更不知道如何面對葉英。她任性離開葉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，哪有那麽能忍她的人。

而且……

她看著自己的右手，暗自慶幸還好如今的自己比以往廢柴。

“大夫人，山茶開了。”

“西湖還是適合栽山茶。”

“今年暖，並未下雪。”

“可惜不能看見斷橋殘雪。”

“聽說靈隱寺的佛很靈。”

“我朝信道，佛祖想必不會保佑。”

葉天霽靠在門板上，擡頭看天，嘆了口氣，“師娘，師父他，想你了。”

“嗯？你說什麽。”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。

葉天霽笑道：“天霽說，茅坑很臭，大夫人在裏面也不怕悶出一身屎味！”

門被推開的一瞬葉天霽轉身跳開，海棠沖上前照著葉天霽的臉一腳踹去，被葉天霽翻身躲開。她抽出跟了她許多年的見落英，進攻之迅猛是葉天霽所沒見過的。只是葉天霽如今稍有大家風範，二人過手百餘招，他竟是一直處於上風，行動迅捷，劍氣傲人！

海棠一招“霹靂”使出，擦了擦額頭的汗，轉身從他背後接上一招“龍牙”。葉天霽翻身躲開，一邊嚷著“好危險啊”一邊揮劍，劍壓之大，讓海棠完全無法抵抗，只能趴下躲避。她爬起來的一瞬，脖頸上多了一把劍。

“大夫人，別鬧啦，再打下去天霽小命難保。”

海棠冷笑，“我像是在鬧？”

說罷一槍挑開他的劍，反守為攻，眨眼間已是針鋒相對，她的槍指著他的脖子。

葉天霽撇嘴：“大夫人出千！”

“這叫兵不厭詐。”

葉天霽嘆氣，“不是我說，真的，挺臭的，以後跟大公子鬧脾氣，不要去茅廁蹲行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娘的。說不過他。

葉天霽笑笑，站在海棠身後，聲音比以往任何一回都要輕柔：“大夫人若是在意大公子的傷，何不回去看看，說不定，有奇跡哦。”

海棠轉身，仿佛要把葉天霽瞪穿：“走。”

“去哪？”

“回家！”

海棠把槍別好，轉身朝秦王殿方向飛去。葉天霽睜大的雙眸漸漸變得柔和。以前，海棠稱呼藏劍山莊，都是叫葉家或者山莊的，今天，她說回家。

嗯，回家吧。

一如葉天霽所說，今年的西湖真的非常暖。海棠從洛陽過來時候還穿了厚衣，到這裏之後便成了春裝。這樣的日子，樹木也長得快些，海棠抵達藏劍山莊的時候，那幾盆被她走前換上的山茶，開得十分旺盛。

她只匆匆看了一眼，便急忙朝天澤樓內走去。雖然已經日上三竿，可葉暉卻說葉英還沒睡醒。他的傷難道如此沈重？她這幾個月到底在做什麽啊！連一封信都不給他寫……

太過分了，自己真的，太過分了，她要是葉英，絕對不原諒自己！

一路暢通無阻，甚至連劍童侍女都沒看見。海棠匆匆推開房門，卻見窗欞前有一人正襟危坐，望著遠處湖景。海棠搖了搖頭，快步上前，從他背後伸手，輕輕掛在他肩頭上，又依戀地蹭了蹭。

那人的手輕撫她的手背，耳邊傳來她柔聲道歉：“對不起，英哥哥，對不起……”

他一把將她拉到懷中，海棠這才註意到他那一頭白發，和緊閉的雙眸。心疼地握緊他的發絲，海棠以為自己早就知道當時有多危險，可一直以來，對葉英的信任，也讓她以為那是葉英可以輕易克服的困難。她現在才明白，當時葉英所處的境地，比她想象中的，不知要危險多少倍。

“海棠，隨我來。”

不由分說把海棠帶到天澤樓前空地，葉英拔出隨身佩劍，海棠便明白他想做什麽。她搖了搖頭，想要拒絕，突然想起葉英已經看不見，心中一陣酸痛，拒絕的話，也就說不出口了。

她走的時候，葉暉只說沒事，讓她不要擔心。還說有老莊主葉孟秋在，葉英定然無事，而她又愧於面對葉英，逃竄一般離開。現在想來，不過是自己的軟弱，讓自己輕易接受了葉暉善意的謊言……

可那時她知道了又能做什麽？不過是，廢人一個。

“海棠，不要退縮！”

說時遲那時快，葉英已經精準地向她攻來。這招數海棠熟悉得很，葉天霽武功盡廢之前，使這招式使得最好！

是問水訣！

比起思想，身體已經先行抵抗。海棠對自己能抵擋住葉英的攻勢感到驚詫，然而這樣的驚詫只是一瞬，她立刻明白葉英想表達的意思，翻身一躍，眼神裏已恢覆往日精銳。

葉英劍氣強大，劍壓駭人，尤是欺身上前之時，劍氣之凜冽讓人毛骨悚然，絲毫沒有退讓的意味，若是普通人，便是站在這劍氣之中也要駭得腿軟無力哭泣逃而逃！海棠暗道他沒用心劍劍招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，心底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冒了出來，即便處於弱勢，卻也負隅頑抗，絲毫認輸的想法都沒有。

海棠卻一笑，一躍而起，將手中□□拋向葉英身前，人已轉身到葉英身後。葉英舉劍格擋，意圖出招之時卻忽然意識到不對勁，有一只手已經在自己身後，抵著自己的脖子。

“砰”的一聲，見落英槍底落在地上，將青磚砸出一個洞，穩當當地立在地面之上。葉英“望向”槍的位置，海棠自信滿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“英哥哥，你或許沒想過，我會拋槍吧。”

葉英坦誠地“嗯”了一聲。向來正面剛的海棠，如今也學會兵法了，看來那些年被罰抄的兵書多少還是有有點用的。看來，是自己輕敵了，總以為和最熟悉的對手交手，她的行事風格，一向不會改變。

只是，這樣的伎倆，在葉英面前，還是班門弄斧了！

葉英閃身速度之快超出海棠想象，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，一晃眼自己竟半躺在葉英懷中。臉頓時發燙，這樣近距離看葉英不是第一次了，可每一次，她都覺得心臟仿佛要從胸口裏跳出來……

她的手輕輕地向上擡，觸碰到他的臉頰。

“真的……看不到了嗎？”

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，又害怕葉英以為這是她的同情，強行忍著，卻逼著自己看他那緊閉的眼。

“英看人，從不用眼！”

葉英將她扶起，握著她的手又緊了些。雖然眼睛看不見，但他心如明鏡，分明就看見了海棠微笑的模樣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心情太糟糕了_(:3」∠)_

不過安心...該什麽結局還什麽結局...不會因為心情不好寫壞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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